2012年11月10日 星期六

受害者與活該者




有個新聞讓我感慨到現在,久久難以忘懷。
那個新聞是這樣的:

有個男人準備結婚了,他很辛苦認真地籌備婚禮,但他長期被他的未婚妻常常羞辱:廢物、沒用、你這麼笨怎麼不去死一死算了 (理智的人會認為這種女人根本不該娶, 但別人的感情畢竟不是外人能插手的)

新聞的震撼點是:那個男人最後真的因為受不了長期的精神羞辱,跳樓自殺。

很多人會說他很笨,這麼輕易被影響還懦弱的自殺,但卻沒有想過,有些話從你最重視的人口中說出來,那個殺傷力絕對比一百個陌生人對你口不擇言的影響還要巨大。
一個人究竟會因為什麼樣的原因才想到要結束自己的生命,新聞揭露人們隱藏在社會裡的某些真相,站出來宣示某些看似平凡卻又無比真實的事情,好消息的新聞當然如此,但壞新聞不就更是嗎。

我曾經寫過一句話: 一個人只要相信自己是什麼或認為自己是什麼,就會變成那個所謂的「 什麼 」這句話說的就是這意思。

假如我阿姨當年不停的重複罵我野雜種,第一次會愣會哭,第二次還是愣還是哭,但可能到了第十次第二十次,也許我連一點感覺都不會有了。為什麼?因為我會開始接受這句話,開始接受自己是個野雜種,只因為這可以讓我不再愣住、不再嚎啕大哭。
讓痛覺消失的最快辦法,有一種是不在乎,但在我的例子裡,我被羞辱的內容跟我有密切關係,而且是極具傷害的最大致命點,我只能習慣痛覺,別無他法。

惡童三部曲的第一部裡,兩個小主角不停的打對方罵對方,他們將這樣的行為稱之為「練習」,練習身體的痛,練習心靈的痛,練習各式各樣各種不同的痛楚,等到你習慣了以後,那些痛也就變得不像痛,只是猶如刷牙洗臉般的常態,只是一個詞或一個動作,什麼也稱不上。

沒有人會覺得被命令去刷牙洗臉是種奇恥大辱。為什麼?
因為這是我們每天都要做的事情。那為什麼大多數人會認為被說是廢物、爛人、垃圾或雜種是在貶低一個人的價值?因為這不是我們會用來形容一個人的方法。在一般人的觀念裡,這不是常態,這不是對的。
但要是有一天這種形容被迫必須變成像刷牙洗臉般的常態呢?
那人們是不是得找到辦法去接受,才能夠適應,才能夠繼續生存下來?

極限會拉出另一個極限」。這句話是我幾個月前跟好友聊天時說到的。

對於比較有原則的那些人來說,極限是一種不變質,不會輕易移動,釘住了就是釘住了;相較之下比較脆弱的那些則一直在拉出心靈上新的極限,目的只是為了讓自己別受傷,只要傷害能夠離我們的核心有多遠就多遠,儘管極限繃得再緊你都願意使出最後的力氣拉長它。

一直後退,一直拉大自己的極限,不管能不能承受,這是只有自己才清楚的唯一自保方式。

顯然那篇新聞裡的男人是到達極限了。
一個人的內心究竟可以承受抽象的痛苦承受到多大的極限,這個問題永遠都因人而異。對於任何一種形式的傷害,有人可以一笑置之,有人則會從此在心裡生根,前者的做法受到這世界的推崇,成為了主流思潮和價值觀,如果要說人在遭受刺激時呈現什麼樣的反應是可以獲得終身成就獎的,想必答案肯定是「愛自己」。於是會讓傷害在心裡生根的那些人到頭來成了世人眼中輕易去死的白癡,因為大家都忘了「值不值得」永遠都不能被用來衡量那些人內心所感覺到的「痛」。

如果今天有個女人因為被強暴而上吊自殺,所有的報紙版面都能夠把矛頭指向犯罪者,大家會悲傷她的處境,為她人生因為徹底破碎而走不下去感到心碎,生理受的苦楚是有形的,因為我們看得見,於是也忽略不了。
反之,人們最厲害的就是忽略那些無形的傷害。
對於所有的無形的總是抱著輕視漠視的態度,當笑話一則瀏覽,嘲笑主角的脆弱與愚笨,
到底有誰真正想過其實心理的痛楚遠遠超越生理的呢?語言暴力才是最痛苦的暴力。
人們常常天真以為只要用物質或讚美就可以將一切平衡了,
這種天真就好像要一個被強暴過的人以後上街穿他個十條內褲,他的陰影就會從此消失一樣的風涼。


講來講去,堅持這世界的主流思維永遠都是對的人們,跟那些因某些旁人無法理解的原因而違抗其道理或價值觀的,到底誰才是真正的愚蠢?

好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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